不多时,二人一马便从后山转了进来,我则淡定的坐在院子里喝茶。逐风远远指着我向摘月说道:
“就是他,他是个榕树妖!这厮也太狡猾了,居然瞒了师父这么久,还好今天被我发现了,刚刚要不是我跑得快,怕就见不到师父啦!”
“哦?这么说他要害你的命?”摘月不慌不忙笑盈盈的说。
“对呀师父!”逐风怒目瞪着我,“要不是紧要关头灰儿把我撞开,我就……”这时逐风扭头发现摘月居然面带笑意,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落花呀,你都几千岁了,处事一向淡漠,今日怎么却冲这毛头小子发起脾气来了?”摘月一边说一边摇头,转头又对逐风说道:“你这劣徒,定是口无遮拦,叨扰了人家的清静,惹恼了落花,自我入观以来,几乎从未见过他生气。你说他要害你的命,那是绝无可能的,几千年来落花从未害过人命,莫说是人命,就是伤人一分半毫,也是从未有过的。”
“……”逐风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目瞪口呆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摘月,“师,师,师父,你知道他是树妖?”
“几千年前,落花便伫立在这清风观之前了,与我观的数十代观主均是至交,你说我知道与否?”摘月仍是笑盈盈的看着逐风。
“怎会如此?修道之人难道不是应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吗?怎可与这树妖同居一檐之下?!”逐风面带不解,忍不住质问摘月。
“人有何善?妖有何恶?我等既然修道,又岂能困于世俗观念之中?人既有善恶之分,难道妖就没有吗?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天道之下,人妖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摘月开导道。
“……人固有善恶之分,恶人做起恶来,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确实可憎可恨,罪该万死,可那是人与人之间的事,自有官府衙门处理或者武林侠义之士仗义出手。”逐风略一思量,便回应摘月,“可我却没听过有几个好妖精的,妖还有善恶之分?哪个妖不害人性命?你说这树妖从未伤人,那是以前,想来多是因为有你们历代观主在,他不敢!但谁又能保证他以后不会伤人害人呢?刚刚他就趁师父您不在想害我呢!”逐风一边恨恨的说,一边指着我。
我仍淡然处之,自顾自喝茶,仿佛此事与我无关一般。
“哈哈哈……”闻言摘月不由大笑起来,“你这劣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落花几千年的修为,他若要害你,你觉得你还能跑去见我吗?他顶多不过是吓吓你,教训你一下罢了!你看看你如此这般控诉了许多,落花可曾说过一句话?至于妖,自然也有善恶之分,聂小倩的故事你可听过?而燕赤霞义救聂小倩与宁采臣,更是我等修道之人的表率!”
“那是他自知理亏,看到师父来了,自然无言以对!我之所以能逃得性命,是因为灰儿在紧急关头把我撞开,还踩住了这树妖的藤曼,如此我才能跑去找师父。”说着摸了摸灰儿的脖子,灰儿也仰着头打了个响鼻,似是在附和逐风。“至于聂小倩的故事,人尽皆知,可这毕竟是个例吧!”
“这么说来你是不相信为师了?”摘月正色道。
“徒儿不敢!”逐风向摘月躬身道:“只是方才徒儿的亲身经历,教徒儿实难认同师父的观点。自古以来人妖殊途,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让徒儿与此树妖同居一观,实难接受!请恕徒儿不敬,徒儿愿在山下结庐而居,不知师父意下如何?”言语中透着绝决。
“罢了,看来你我师徒缘浅,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与为师理念不合,为师也就不强留于你了。逐风,跪下!”摘月无奈道,我闻言也吃了一惊,需知清风观一直是一脉单传,每代只收一个弟子,弟子并不好找,每收弟子必是道缘深厚者,收的弟子经过一段时间考察调教后便会倾囊相授,绝无私藏。人妖之分历来是考察弟子的项目之一,但绝不会在短短几句话之间便如此草率做出决定,摘月老儿今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师父!”逐风虽然万分吃惊,却依言在摘月身前跪下。
“逐风,那日为师看你道缘深厚,坐骑也非凡马,是以邀你饮酒,倾谈之下颇为投契,才收你为徒。但今日看来你这顽石仍需点化,或者你我师徒缘分不够,你且带上灰儿下山去吧!”说着抬手捏了一个法诀,拍在逐风额前,只见一个咒印在逐风额头一闪,随即隐没不见,“我赠你咒印一枚,危急时刻,你只要在心中呼唤为师,咒印便会发挥效力,救你一命,就当是为师给你的临别留念吧,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说完转身飘入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