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阿支

大约在我5到6岁左右的一个雨天,老人们围着火塘,讲着《阿依阿芝》的故事,我清晰地记得老人们讲着讲着就泣不成声,那个画面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背景:

这个故事应该是在400年前,典故里只有苦荞、大麦酿酒,没有玉米。玉米是明朝时期引进中国大陆,明末大量种植,所以可以粗略推算故事发生在元清之间。当然这个时间没有实际意义,仅仅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400年前彝人居住的山区与世隔绝,住的茅草屋,交通靠走,通话靠吼。狼、老虎这些肉食动物还处在食物链顶端,人畜均为其狩猎对象。婚姻方面,都是父母兄长说了算,包办婚姻,男女素未谋面,全靠双方父母的一句承诺。逃婚,要么被男方抓住打死,要么被父母兄弟遣送回去,要么引发双方血流成河……

故事:

阿依阿芝受父母兄长之命远嫁他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操持家庭,却受尽男方家虐待:岳父每餐都有羊奶喝,老公每餐都有荞粑粑吃,而阿依阿芝每餐只有3片干萝卜果腹。想家不让回,想走不能走……阿依阿芝苦苦哀求男方让自己探亲,男方家不肯。

阿依阿芝想家心切,每天遥望娘家的方向以泪洗面,她知道跨越那些山峰一直往前走就是娘家。

到了荞麦收割季节,阿芝一颗一颗地捡拾掉落地上的荞麦颗粒;到了大麦收割的季节,阿芝一粒一粒捡拾掉落地上的麦穗,捡了三年终于存了三升(10斤左右)。

可怜的阿芝用荞麦酿成酒,用大麦酿成酒:

一杯酒敬给火塘上方威严的岳父,问他想不想远嫁的女儿,问他我可以回家吗

一杯酒敬给火塘右边眼神耷拉的岳母,问她是否也曾像我母亲想念我一样想念她远嫁的女儿,我可以回家吗

一杯敬给火塘左边锅庄边上沉默不语的老公,问他你也有妹妹远嫁他乡我可以回家吗;

一杯酒敬给火塘下方正在往火塘里加柴禾的傻妞(老公的妹妹),问她你将来嫁到远方了是否也像我一样想妈妈?

可怜的阿芝,没有得到男人家的回应,男人家没有赞同她回娘家。她回家心切,可怎么走?路途遥远,路上危险重重,而且她只能空手而归,拿什么回家孝敬父母兄弟家族父老乡亲?

阿芝在男方家的待遇始终没有改善,整天有做不完的活,每天还是只有三片干萝卜吃,而那威严的岳父依然是每餐都是羊奶,那个沉默寡言没有主见的男人每天还是吃不完的荞粑粑,可怜的阿芝用麻布条将肚皮勒得很紧很紧,挨饿受冻日复一日。

可怜的阿芝继续与鸟儿们抢夺掉落地上的荞粒和麦穗,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勒在阿芝肚皮上的麻布条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伤口化脓、结痂,结痂一片片剥落,每一次弯腰就是钻心地疼,却只为了捡拾一棵荞麦一粒麦子,坚持了三年,存够了三升,酿了3壶酒,回家一杯敬给生我养我的父母,一杯敬给嫁掉我的叔伯堂兄弟,一杯敬给送我出嫁的邻里乡亲。

可怜的阿芝,勇敢的阿芝,独自一人踏上了逃亡路,她必须逃回娘家,她只有逃回娘家,她只能逃回娘家,她不能走大路,被男人家抓回去可是要被打断骨头的,她宁愿死也不能再忍受男方家的摧残和虐待。

我们可怜的阿芝,一路翻山越岭,经过三处平原遇到三个龙卷风,那龙卷风所过之处卷起枯枝败叶和泥土漫天飞舞,每次都差点把阿芝卷走;翻过了三座大山遇到了三块滚落的巨石,阿芝死里逃生;泅渡三条河流,每次都差点把阿芝冲走。

  跨越了三条大山湾,踩滑了三次摔了三个跟头,可怜的阿芝,凭着坚强的意志躲过了每一次磨难。

在困难面前,阿芝胆怯过犹豫过,可回去了,老公家对待她,还不如那只会挤奶的母羊的待遇好,岳父偶尔海会给它喂盐,还不如会下仔的母猪的待遇好,岳母时常夸它;还不如会守家的老狗待遇好,那个丑陋的老公还会给它骨头啃;而她呢,每天就那三片干萝卜……再回去,肚皮上麻布条勒出来的结痂都要比阿芝体重还重。

阿依阿芝,只能回家,她只有回家,兜里揣着的结痂是一片片从身上脱落的,威严的父母看了这些结痂该不会把自己遣返回男人家了吧,叔伯兄弟们该不会再把我遣送回去了吧,邻里乡亲该会拒绝把我送走了吧?

阿芝听到路下方有沙沙声,她加紧了步伐,肯定是男方家追来了;

阿芝又听到路的上方有嚓嚓声,她喜极而泣,肯定是娘家人来接自己了,她情不自禁把酒握得更紧了,她一定要把酒先递给来接她的亲人。

她迎着声响方向小跑起来,跑起来,越跑越快,眼泪滴落溅起的尘埃像美丽的花儿。

可,迎接她的,却是一公一母一少三只吃人的老虎……

阿芝的娘家人找来了,阿芝的哥哥只找到了乌黑的辫子,他知道是妹妹的头发;阿芝的哥哥找到一截手指,他知道这是他妹妹的手指……

来源: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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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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