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白-蛋”

王白旦原名王白蛋,1935年出生在河北井陉县。名字“白蛋”的意思是又白又胖,像石头一样结实,老辈最大的希望是他长大后成为顶门立户的好庄稼汉。后来乡村的私塾先生根据谐音把他的名字改成了“王白旦”,预示他将来如旭日东升,前程似锦,字面上少了土气,多了文化味儿。




上个世纪50年代初,王白旦在山西太原钢厂当工人。1956年,黑龙江省齐齐哈尔钢厂刚刚兴建,王白旦调入了齐齐哈尔钢厂。开始时,他在炼钢炉前搬运材料,是个出苦力的活儿。后来,他跟炼钢工们混熟了,人们觉得他干活儿肯卖力气,在家里还读过两年书,就让他当了“炉前工”。王白旦这个人的性格随和,由于名字王白旦和“***”谐音,所以工友们便称呼他“***”,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别人这样叫他,他也就顺口答应,原来的名字反倒没有人叫了。

1969年初,正当“***”高潮之时,一个绝密的通知从中央传达到齐齐哈尔钢厂革命领导小组。内容是: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即将在北京召开,要求这个工厂选派一名有7年以上党龄的炼钢工人参加大会。这当然是件政治大事,选派代表的事就迫在眉睫了。

这样重要的大会让谁去参加呢?当时厂里***派的骨干们虽然掌权,但有的不是党员,有的是党员却不是炼钢工人,不符合上面的条件。厂革命领导小组翻来覆去讨论了很久,这个代表名额总是落实不下来。眼看开会的日期临近了,上边催得很紧,要求尽快上报。怎么办呢?经过核心组多次商讨,觉得王白旦既是炼钢工人、党员,又是***派,完全合乎上边要求。最后决定选派这个绰号为“***”的***派出席大会。就这样,王白旦被选为九大代表。

由于当年九大是秘密召开的,因此,送代表进京也没有多大动静,不像后来人山人海敲锣打鼓欢送。

1969年4月1日,中共九大在***主持下开幕。在大会酝酿中央委员候选人时,传达了一条最高指示:这次中央委员中应该有来自基层的产业工人参加。一经摸底,王白旦正合这个条件:本人身在钢厂,又是炉前工,特别是最早起来***的,足见政治觉悟是很高的。因此,立即被大会挑选上了,工人代表王白旦被提名为九大中央委员候选人。

要当中央委员了,王白旦的名字成了问题。据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议室,主持会议的周总理说了一句:“王白旦,这名字念白了不太好听啊。”众委员会心地笑了:“应该改改名,中央委员怎么能叫‘***’。”

在座的陈伯达也觉得这个绰号实在是不雅,有损中央委员的崇高威望。凭着他天才的脑瓜,想出了一个高明的主意。他对王白旦说:“白旦同志,你这个名字的发音容易引起不大好听的谐音,影响中央和你的声誉,我想替你的名字改一个字,把旦字下面加上一竖变成‘早’字,合起来叫王白早,音变意不变。你看好不好?”王白旦一听,顿然喜出望外,连声说:“好,好,太好了!我完全同意。”于是王白旦变成王白早了。

4月24日下午进行正式选举,到会代表1510人。大会主席团提名的170名中央委员和109名候补中央委员全部当选。“王白早”名列其中。普通工人王白旦成为中央委员王白早,又被当时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赐”了名,真是一步登了天!

过了不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了党的九大胜利闭幕的新闻公报,公报除了宣布***仍是党的主席、***是***的当然接班人之外,还宣布了新一届党中央委员的名单。令北满钢厂职工大吃一惊的是:中央委员名单中居然有王白旦的大名(公布名单时仍用王白旦这个名,后来才改为王白早)。一开始,人们还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差了名字——凭他这块料,怎么会攀上那样神圣的职位?可是连续听了几遍之后,便确信无疑了。于是,有好事者便奔走相告:听见广播没有?“***”一步登天,居然被选为中央委员了!顿时在齐齐哈尔市掀起一阵旋风。艳羡、赞美、颂扬,一夜之间,王白旦成了“王白早”“王委员”,人们的称呼变得十分甜蜜动听。没过几天,新任中央委员衣锦荣归。整个钢厂和工厂所在的小城,倾城出动,欢迎王白旦的回厂。人们现在当然对他刮目相看了。王白旦当上中央委员,其身价陡然高涨起来。于是,他在省、市的革命委员会都挂上了衔:钢厂更不用说,也应该有其独特的重要位置。这种平步青云的幸运,令多少和他一起***的人羡慕得嘴里流哈喇子;核心组成员们吃的后悔药就更不用说了。但是,群众却不管这一套:仍然称他为“***”,实在有些不恭了。

然而,令人没有料到的是,时隔不久,陈伯达因追随炮制“天才论”,受到点名批判,很快便垮台了。中央委员王白早和他虽然没有什么组织联系,“批陈”和他也沾不上边,可是,有人提出了陈伯达为王白早改名一事。幸好周总理给解了围:“那次改名是我提议,陈伯达插手改的。这件事我负责,不能让老工人背包袱。”“***旗手”江青知道了。旗手是珍爱***派战友的,就在一次中央全会上,亲切地接见了王白早,说:陈伯达给你改的那个名字不能再叫了,我来给你改一下:把“白”改成“百”,把“早”改成“得”,以后就叫王百得吧!

王白旦听了,当然无比高兴:能够得到旗手亲自改名,那是多么荣幸!

于是,中央委员王白早立刻变成王百得,并且很快传播开来。理所当然,在他荣归“故里”时,受到更加热烈的欢迎,因为他的头上又罩上了一道新的光环,那样的璀璨,那样的荣耀。在党的“十大”上他又是党代表,当选为候补中央委员。可是,有许多人对此却嗤之以鼻,挖苦他说:这个名字改得好啊!名符其实,他就是“白得”一个中央委员嘛!王百得非常大度,听到这样的议论,一笑置之,偶尔还说上一句:你说白得就白得吧,有能耐你也白得一个让我看看。

这期间,王百得的原配妻子因肝癌去世,在组织的关怀下,36岁的女新闻工作者于淑彦走进了他的生活,王百得可谓春风得意。4年后王百得调任齐齐哈尔市委副书记,于淑彦升任市电视台副台长,一家人搬到了市委家属院。

然而,1976年10月6日,“伟大旗手”和她的另外3位亲密战友,突然被赶下了台,成了万人唾骂的“四人帮”。这使王百得深为焦虑,他饮食不安,坐卧不宁,深怕有人会追究此事。

“***”结束后,不测的政治风云再次向这个王白得袭来。他那段被陈伯达、江青二人改名的历史,使他被列为市“揭批查”的重点审查对象,从1978年起,先是被审查8个月,等待处理则延续了3年多。但审查团将所有电文、信函查了个底朝天,也看不出他与陈、江有什么“特殊关系”。有人建议王百得把名字改回去,免得沾晦气,王百得来了倔劲儿:“名是名,我是我,改不改有什么关系。”也有人动员王淑彦跟王百得离婚,她不为所动:“他是啥人我最知道。相信群众相信党,我家老王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真正解决的。”结果,于淑彦由副台长降为部门主任。

万幸的是,他和“旗手”仅有如此一面“改名”之交,在此后清查“四人帮”及其爪牙的罪行时,并没有发现王白得和他们有多少牵连;另外,他虽然身居“高位”,也没做什么大的坏事。黑龙江省委对王百得的问题作了实事求是的结论:“属一般性问题,材料归还本人,工作另作安排。”两种职务安排,请他选择:另任新职,或易地做官。已经厌倦官场的王百得明确表示:弃官为民,回钢厂重操旧业,又当他的炉前工去了。

王百得一回厂就三班倒,真正当起了工人。一天深夜,一号平炉后墙塌落,钢水一旦冲出炉体,便是塌天大祸。此时,钢水已从炉体的裂缝渗漏,事不宜迟。根据王百得的大胆建议,平炉后墙终于被修复住了。王百得从回厂的第一天起就吃住在厂区宿舍,连续15年与市里上班的妻子分居。距离隔断了这个家庭里丈夫对妻子和父亲对孩子的照顾。15年间,他的爱女和长子相继病逝。然而悲痛没有动摇王百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炼钢人生的决心。

1989年王百得临近退休。妻子为他设计好了退休后的生活:受聘到市内一家区办企业,每月可轻松地多拿400多元报酬。然而,分厂领导愿意再留他一段时间,搞好传、帮、带,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说:“只要炉上需要,我就干!”他又在炉前奋战了5年。

1994年,王百得正式退休,每月只有300元退休金。老伴也退休了,退休金1200元。王百得曾开过一段饭庄,小本经营,利润不大,不到一年就亏本停业了。以后,他赋闲在家。后来,他的退休金已逐渐增至600多元,但自从老伴得了胃癌,他患上了糖尿病后,家中经济状况就每况愈下。

2005年初,他的老伴于淑彦患胃癌去世。被糖尿病困扰多年的他又患上了病毒性疱疹,疼痛难捱、行走不便,王百得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黑龙江省委闻讯后很关心,嘱齐钢予以照顾,齐钢领导亲自上门探望,并补助了他3000元。一辈子第一次拿补助金的王百得羞愧难当,他说他不想给组织添麻烦。如今,王百得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由在市电视台工作的儿子照顾着安度晚年。

这个荒诞而真实的故事,就因为姓名是谐音“***”,而福祸悲欢参半,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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