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个子不是很高,属于中等身材,但很帅,用现在流行的词汇形容就是一个标准的“帅锅”。舅舅是姥姥家唯一的男孩,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在重男轻女的家里备受宠爱。中学毕业时,响应***他老人家的号召,从家中偷走了户口簿,报名加入了黑龙江建设兵团。
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的舅舅,到了祖国的边陲才发现满腔的热血与现实的差距。在及其艰苦的环境中咬牙坚持了两个月,便打了退堂鼓,扒货车到了天津,又从天津徒步回到北京,再也不愿回到兵团去。在当时那个革命的年代,逃兵是没有任何出路的,更甭提恋爱、结婚、工作了。
一个大小伙子无望的呆在家里,又要接受来自各方的调查与批判,姥姥心疼儿子,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良策”,把舅舅送到河北乡下的老家插队务农,以为有亲戚的照顾,舅舅不会吃太多的苦头。谁知舅舅依然干不了农活,依然怀念家里的生活,隔三差五的往家里跑。为了让舅舅踏踏实实务农,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姥姥又想出来一个“妙招”,找个当地媳妇结婚,收住他的心。
于是在山高皇帝远的河北老家,舅舅结了婚。生下了两个女儿后,上山下乡的政策开始松动,有人开始回程了。姥爷便利用各种关系(姥姥已经去世),想方设法把舅舅调回了北京,安排就了业。因舅妈及孩子留在了河北,舅舅又是极疼孩子的,便经常回老家探望,后又“超生”了一个儿子。
舅舅回京工作后,与舅妈的关系越来越远,舅舅是个极好面子的人,缺娶了个农村媳妇,还是个跛子(因婚前只见过一面,没有发现),结了婚,生米煮成了熟饭,也就忍了。后来虽有离婚的念头,怎奈那个时代的观念不允许,加之姐妹们相劝,孩子们啼哭,舅舅便放弃了离婚的打算,并努力把全家带回了北京。
一晃30多年过去了,舅舅忍受着夫妻关系的不和,忍受着同事邻里的冷嘲热讽,维持着这个家。可舅舅内心的痛无处宣泄,便借酒浇愁,身体每况愈下,高血压、糖尿病、直至心脏衰竭。
舅舅在世时,人缘非常好,他很慷慨,从不占他人的便宜。老婆孩子都靠他供养,舅妈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但舅舅是要面子的,每逢与亲朋好友聚餐,舅舅总是趁人不注意时把账结了,或早早地把钱压在柜台。舅舅与舅妈之间的不和谐,是根本无法逾越的,可舅舅又有什么办法呢?生活经历的不同,受教育程度的不同,家庭背景的不同,观念的不同……,诸多的不同导致舅舅的郁郁寡欢,乃至英年早逝(享年61岁)
舅舅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他的一生虽有快乐,但大多是不愉快的。他内心的苦有谁能真正理解?他内心的痛有谁听他倾诉?他希望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虽不完全知晓,但我相信,他这一生的生活绝不是他内心希望的。
悲哀,我只能用“悲哀”来形容舅舅的一生,
舅舅在我心中,永远是个好人,走好吧,舅舅。
撰写此文以纪念再也见不到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