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南丁格尔”(十五)

 庞红 

  我们见证过红旗是鲜血染红的壮烈,我们感受过被外敌侵辱的阵痛,我们承受过身边的战友像韭菜一样一片一片地倒在冲锋的山坡上的悲壮……


  我们爱我们的祖国,因为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鲜血在这片土地上像黄河、长江一样奔腾流畅;我们爱我们的土地,因为我们无数先烈的英灵在这片土地上空游荡。他们的呐喊,永远在我们参加战斗的曾经军人们的心中回响!


  在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出现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事迹,在军人心中,母亲是给予他生命的人,而军人又是让他忘记生命的人!是的,军人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祖国和人民,把更多的心酸、悲痛及漫长的等待留给了亲人……战争结束以后各种媒体都有报道,人们也都耳熟能详了。但是作为这次战争的亲历者,却也有许多看似寻常,但让我终生难忘的小事。在此我也记录下来,作为人生永久的纪念。


  战斗打响后,随即就有大批伤员送到医院,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常常让我们深受感动。在战斗刚开始时,医院血源即刻紧张,供不应求了。于是见此情形的伤员马上说:“我是轻伤员不用给我输血,把血留给重伤员。”其实他的伤情较为严重,按常规是需要马上输血的。好在血源紧张的状况在广西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随即就得到圆满解决。医院驻地的宁明县领导在得知消息后带头献血,并且带动了许多民众赶到医院献血。宁明县是个小县城,我们开玩笑说一个小时就能转三圈,但就是这个小县城的干部和群众在整个战争期间保证了我医院大量的供血需求!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现象在所有参战医院的驻地都是如此。


  我们的战士都很年轻,许多还是入伍不久的新兵,但是他们都表现勇敢令人敬佩!许多重伤员就是在昏迷无意识的状态里仍然想着冲锋杀敌,想着身边的战友,这些在各种新闻媒体上早有报道。而让我深有感概的是,一次我看见有个伤员在昏迷中说:“你如果叫胡志明,我们就不用打这一仗了!”可见我们的战士并非好战的杀人机器,他们对邻国人民都怀有朴素的感情。


  撤军已有十几天后,担架又抬来一个伤员,原来他是在前线被炮弹震得昏迷了,大部队回撤时他一个人留在原地没有被发现。当苏醒过来后向着北方----祖国的方向自己硬是爬了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就靠着吃草,喝田边路旁的脏水回到了祖国。他被抬到医院经过仔细检查,我们看到他的后背被炮弹皮削去了挺大一片皮、肉,加上两天两夜的艰苦跋涉,人已奄奄一息。好在经过精心救治,他最终慢慢痊愈并回到了部队。


  一个月后又来了一个战士,身体检查都是正常,就是不停地流鼻血。邢建平医生给他反复检查,才发现鼻颊上爬着一条大蚂蝗!麻醉后夹出来装在一个小瓶子里,对他说:“保存着吧,这是你的战利品!”原来这个战士在越南时喝一口牛蹄脚印里的脏水,因此养肥了一条手指粗的大蚂蝗。


  战士们,包括我们参战的医护人员,在上战场前都要先写下遗书。由此,我也发现许多中国军人值得一书的特点。在我们医院的战友们之间,遗书的内容互相不保密,都知道个大概。受伤的战士到医院后我们要先为他清洗换衣,在战士们军装的左上口袋里都放有他们的遗书,这样我们就有机会阅读了他们所有遗书。1979年参战的中国军人的遗书内容基本分两类:一是,对亲人的歉疚,对也许从此不能再履行儿女、父母、丈夫或妻子职责的歉疚!还有一类是:将自己的经济债务对亲人做最后的交代,希望亲人为自己还债。这样的遗书看了让人尤其心酸。这些遗书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军人的淳朴善良和他(她)们重视眷恋亲人的本性。


  回想在广州天河军运车站的告别,那就是生死的诀别!我的一位同事邢建平,孩子生下刚好百天就接到参战的命令,父母和丈夫带着百天的女儿在车站匆忙见了一面。我们是野战医院的一名战士,听到命令没有后退的,全都写了请战书,有的双军人家庭丈夫已在前线,女方如我院的郭史晞、余晓光接到了上前线的命令,家里一个六岁多、一个二岁多的孩子没人管,只好把老妈妈请来帮助照看孩子,自己义无反顾地随大部队出发了。大家都觉得当兵打仗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没人,也不会有人想***托熟人调换到后方。


  在所有战士遗书中,有一份是我必须特别提及的。有一次我们接受了一位用直升飞机后送的颅脑伤的伤员,这位受伤战友是越南华侨,在他的上衣口袋里的小本上写着:我上了战场,随时准备死在越南的山上,我要学习刘胡兰,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为保卫祖国边疆,死了也是光荣的!可以看出,这位华侨战友为祖国甘洒热血,但是对他的侨居国越南,他也怀有深厚感情,觉得死在越南的土地上也是一种满足。


难忘的1979,我的1979!


作为中国军人,在祖国需要我们献身时,我们没有后退!

来源:八一子弟 原作者: 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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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兵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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