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都是玉米惹的祸
湖北省的江汉平原是“两湖熟,天下足”的一部分,汉川县北边有一大片湖区改造后的良田,老百姓俗称“沉湖”。当年武汉军区后勤部沉湖农场就在此地。我们军区各野战军在沉湖农场都有各自的农垦地盘,后勤部的几个野战医院也都在这里轮流执行医疗保障任务。
1977年轮到我所在 767野战医院驻扎沉湖,医院把这任务交给了当时的野战医疗二所。二所所长周祖达是出了名的严厉所长,因他终日戴一副近视眼睛被堪称“周眼镜”。周所长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就认业务技术,不买其他“长官”的帐。就在那个“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背景下,我们一群卫生员女兵还天天被他逼着在毛巾上练习术后缝合,在兔子耳朵上练习扎针输液,每天早晨摇头晃脑背中医“汤头”,为了准确找到针灸穴位,我们彼此把身上画满了经络和小黑点,仿佛是个行进中的“针灸铜人”。所里杀猪改善生活,他把我们召集到屠宰现场,比葫芦画瓢讲人体解剖课,剥了皮的白条猪开膛破肚四仰八叉地躺在伙房大木案子上,腥臭的猪大肠熏得我们捏鼻子捂嘴,他却没事人似得捞着猪肝、猪心侃侃而谈。说起来,当年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如何调离二所,脱离周眼镜的势力范围。几十年后我遭遇坎坷,依旧能靠着当年学会的经络,穴位给自己和他人解决一些健康上的小问题时,总会念叨周所长功不可没。韵华来信说“所长七十多岁的人了,已在浙江老家安度晚年。”我的记忆里他一直是那副精神饱满,书生气十足的样子,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一个老年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想想自己也快到耳顺之年便心生感慨:岁月就真的是把杀猪刀,紫了葡萄,黑了木耳,软了香蕉。
那时,我们野战医疗所驻扎在一个没有围墙的院子里,四周全是菜地,玉米地,新鲜的老玉米勾的肚里馋虫痒痒的,可惜没有锅来煮玉米。淘气的我想出一个主意,用一根医用绷带,系住玉米根部,把玉米顺着锅炉进水口送进锅炉,将绷带另一端系在锅炉进水口的盖子上。香甜的玉米引来一群“馋猫”, 瞬间,锅炉里就煮了十几根老玉米,更可气的是,每一根绷带上还公然写着自己的名字,生害怕有人拿错了。万幸的是没有我,那根玉米早就下肚消化了。第二天,我被通讯员张韵华召唤“所长有请!”,忐忑不安的打了报告,闭上眼睛等着挨剋。周眼镜盯着我看了近十分钟一言不发,心跳加速的我几近虚脱,最后自己嗫嚅的话不成句“我,我就煮了一根”。 所长拿出一本《针灸学》递到我手上,“下个月医院组织技术比武,所里决定派你和小施,小宋三人参加,回去好好准备。”看我还在发愣,他转身处理其他事情去了。后来听张韵华告诉我,周眼镜早上漱口时,发现热水瓶里的水馊了,才知道“都是玉米惹的祸,”不用别人说他就明白是谁出的孬点子。“所长领着人把锅炉清洗一遍,怕耽误下午的一台手术。”我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那次技术比武,我们的成绩出奇的好。从医院总部回来,我安生了没两天就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