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原创)

 

1974年我已被提拔为黑龙江嫩江农场的领导干部,按当时的工作惯例,秋收时分我被派到四分场蹲点。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十月下旬的某一天下午,我带着简单行李坐着当时最好的交通工具,即前后车轱辘极不对称的“蹦蹦车”,一路颠簸到了分场时已是傍晚时分。

到蹲点所在地,我习惯的第一件事是先把行李铺盖放下,然后去召集干部会议了解分场情况。当进入女生宿舍时,我发现在南北大炕共能容纳四十多人睡觉的大屋的一端躺着一个姑娘,她脸色惨白,正抱着肚子满炕打滚,嘴上还在不停的呻吟。。。。。。。我忙上前打探得知,这个姑娘昨天上午开始肚子疼,胸闷。村大夫已来过,吃药也不见减轻。由于我已安排了干部会议,就简单叮嘱其他的姑娘去把大夫请来再仔细检查一下,就匆匆走了。

当我再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10点多钟了,大队的发电厂已经停止了供电。我撩开沉重的保暖门帘时,一支昏暗的蜡烛光亮在如火车车厢般长的屋子里一闪一闪的,显得有点阴森森的可怕。我赶紧往大炕的那一端看去,那生病的姑娘显得更加虚弱,已经无力打滚,只剩下微微的哼哼声。。。。。。仔细询问得知:乡村大夫认为她患的是肠胃病,让她坚持吃药,耐心观察。我焦急地坐在她身边,无奈地观察着她。。。。。。,看着看着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显现出来:是否她得的是“羊毛耵”?因为此时我想起了:三年前我在十分场工作时的好友天津下乡知青刘玉英好象也患过类似的病。这是一种很可怕的地方病,它会使你的胸部肌肉组织象羊毛般纤维化,随着时间的推移,“羊毛”会把你的胸部越缠越紧,直至你的呼吸停止。它发病的表面症状很容易与肠胃病或痛经等混淆:胸闷,肚子剧痛,伴有阵阵冷汗和发烧,等。这种病从发病到死亡很快,如果在36小时内不及时救治,那么死亡率几乎是100%。确诊此病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取一根火柴,用圆的一端点在胸口,如果肌肉上有一个凹下去的小坑,那此病就确定无疑。

现在回忆当时的我还真有点江湖郎中的风范,大吼一声:“快拿火柴来!”经过我土法诊断确定为这姑娘的确患的是“羊毛耵”,但当我询问发病时间时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的时间已到了36小时的临界点。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调动了起来:救人要紧!我知道当时西医还没有好的治疗此病的办法,唯一有效的办法是当地流行的土办法--用针挑,用火罐拔。我立即又大吼起来:“你们有谁知道这个分场有谁会治此病?”有一个声音从长炕黑暗的另一头传了过来:“好象有一个劳改就业的老张头”。“这屋谁是连长?谁是指导员?你们立即穿衣起床,打手电去把他给我叫来!”我不由分说地命令道。可谁知过了一会,派去叫人的连长和指导员沮丧地回来了。老张头居然没请来!

有一个历史情况有必要交代一下:在五、六十年代初中苏关系友好时,嫩江农场曾是一个劳改农场,在此关押了大批的劳改犯。当时东北被认为是“背靠苏联老大哥的沙发”,但珍宝岛事件后,中苏关系恶化,“沙发”变成了“沙皇”。大批的劳改犯被遣送到了内地,而刑满就业者可选择留在当地。但他们在农场的地位低下,看人脸色,唯唯诺诺地生活着,老张头就是其中的一个。老张头和他老伴已六十有余,身体不好,天天靠村卫生所的药活着。他实在不敢因用他的土法治“羊毛耵”而得罪西医大夫。见此状,我抢过手电,拽着连长飞快跑到老张头家,大声吼道:“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去给知青看病,你没有选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是场部来的副场长,如果以后卫生所刁难你,你给我电话。”就这样可怜的老张头哆哆嗦嗦地被我提溜到了病床前。

当老张头看了姑娘的病后,紧张地告诉我:“主任,此病太晚了,我治不了了。出了人命我可承担不起。。。。。。”当时我也不知那来的勇气和决心,坚定地说:“赶紧治!死马当活马医!出了问题我负责!”老张头颤颤巍巍地跪在炕头上,被迫拿起小刀在蜡烛火上烤了烤,算是消了毒。用哆嗦的手在姑娘的胸口上划了一个小十字,然后又烤了烤大号的缝被子针,对着小十字切口内的肌肉纤维猛挑。当挑动第一、二下时,老张头哎哟了一下,然后很紧张地对我说:“有点晚了,这羊毛耵太深了,有点挑不动了。”“使劲挑!”我不由分说的命令道。嘣、嘣、嘣、嘣。。。。。。沉闷的缝被针挑肌肉纤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房间内回荡。由于羊毛纤维太坚固,在刀片的辅助下,纤维才得以切断。最后,老张头拿起一个拔火罐对着切口点火拔了一下。只见胸口处拔出了一大滩乌黑的血。。。。。。此时脑袋交迭在一起围观的知青中有的吓得尖叫了起来,有的哭出了声。。。。。。

阿弥陀佛!第二天早起,我惊喜地发现:这个姑娘还活着!我兴奋的心情你们可想而知。以后一天天地这姑娘逐渐恢复了健康。我很感谢老友刘玉英,是她教会了我如何识别和治疗这种疾病,使我在危难中得以救人一命。虽然现在我早已忘了这个被救姑娘的名字,但我相信:今天她还活在上海市某区某居民楼中。也许她已退休,也许还在工作。。。。。。无论怎样,我希望她永远健康、幸福和快乐!


追记:我这篇文章是2009年左右写的。转眼又是10年过去了。农场的知青朋友们打算出一本纪念下乡50周年的小册子。当我的好朋友陆百荣先生看到这篇文章,主动请农场四分场的朋友寻找当年我救过的那个知青。很快就找到了。为了怕遗忘,特地在此补记一下。那年生病的女孩叫岳红英,当年参与救治的那个连长叫王世英。祝愿她们晚年幸福,健康长寿!

 

免责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及转载者本人,不代表平台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21 +1

发表评论

需要登录才能评论!
Spring

Spring

擅长 艺术•生活 文章的撰写

这个用户还没有留下个性签名

TA最受欢迎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