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建筑，是没有主体的[1]。这栋办公楼今年被A公司租用，很可能在第二年就成了B公司的所在地。建筑在设计之初，就竭力保持其“中立”的性质。也许我们早已习以为常，城市建筑的室内空间可塑性如此之大，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头换面。这在不远的18甚至19世纪，都是不可思议的。正如今天的我们无法想象，富丽堂皇的建筑内部会选择购买需几年甚至数十年才可完成的壁画项目作为装饰。因为很有可能这内部装饰的完成时间会比所在企业或机构的寿命还长。
这种无主体的特性带来的，就是便捷地复制和移动。现代城市建筑不再受限于其建设者，即不受限于其最初的建设时间，也不再受限于其所在地。借贷抵押让其从资产转变为资本，一改其固定的形象，在不断流动的市场上活跃起来。这种角色的转变带来了风格上的转变。无主体性要求建筑内部空间简化，市场上的价值要求其外在吸引，便形成了今天所见的外形“奇形怪状的招展”、内部“大同小异的空白”的构造物。
“简化”“重复”乃现代艺术的特征。地点、时间、主体的限制在这两个特征面前，显得苍白无力。现代建筑，较之其他时代的建筑，确实是一场革命。革命意味着颠覆，也带来了与传统的隔断。过去就这么迅速地被今天覆盖，正如明天即将到来的刷新。我们将便捷又轻松地生活在流动的云端，如随波荡漾的浮萍，在这娱乐至死的美丽新世界。
然而，并非所有的突破或前进都应付出与过去决断的沉重代价。人的情感建立在与过去的维系。约翰·伯格说过，“本质上，广告都是乡愁怀旧的。它必须把过去卖给未来。”广告这种以充分调动人们情感而盈利的商业行为，其本质与过去千丝万缕的关系证明着，过去，或者说历史，对我们人类社会的发展起着多么重要的稳定作用。能够相信未来，是因为未来将会与今天相似且可能会更好；能够相信今天，是因为今天与历史相似，且被大部分人认为更好。
于是在某些国家和地区，没有过度与保留的历史进程便显得突兀且不合理了。传统建筑被所谓的“经济浪潮”毁灭性地席卷，完全外来的新城瞬间崛地而起，建筑下的文化却无土壤栖息。枝繁叶茂的大树已推倒，满目所见皆无根之草。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广泛而无声的情感伤害。这也许是我们觉得城市“冷”的原因，周遭环绕的石林均无精神归属，这与我们的过去并不相似，那未来，将会与怎样的场景相似？
[1] 隈研吾著, 计丽屏译. 负建筑[D], 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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