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应友之邀,画就几幅拙作,纯以情趣,求存天真、单纯之气。少时徜徉平原乡野,棉花似绵羊,玉米如小伙,高尚的甜高粱也略带羞涩,葡萄鲜亮欲滴惹人醉,又与伙伴摸来黄瓤大西瓜,钻入马铃薯的棚架。翠绿的哥们、小蝈蝈又放歌,我们各自方向匍匐前进,冒着小手被啃的胆量迅捷扣捕;大螳螂抱着一个小螳螂欲要美餐,伙伴捞之,又多聚了一瓶子大蚂蚱,在路边燃火烧制,继而津津有味入狼口,我则闭眼合十念“陀佛”。我爱食之的是“罗锅”(正名为蝉蛹),狂暴夏雨初歇,各自揣了罐头瓶,带了手电筒,跑近村外路边茂盛紧密的大榆树,开始抠洞寻找,亦在树半身拦截这些“高级蛋白质”。待回家放盐腌好,次日放油锅一搅,颜色焦红透亮,捏一只于嫩牙,味道鲜嫩香美,圆了农家仔的口福。后来我问哥哥,全村人每天出去这么逮“罗锅”,岂不是慢慢绝迹。哥哥时常是耸耸俊秀的眉毛缓舒一口气:适可而止吧。今时家乡,“罗锅们”几近消失,螳螂、蚂蚱(蝗虫)、蝈蝈、蟋蟀尤其是“将军王”更不见了动静,农作物们生长茂盛但质量堪忧,人们的健康百病层出,孩童们更是缺乏了大自然的恩赐天趣。“道法自然,自然正道”,人类必须顺从自然。
怀念旧时,笔下蘸情,也便画起家乡的玉米地、高粱、棉花之类,蝈蝈、螳螂、蟋蟀之趣。论及学术,心性往之,喜欢钻入齐白石、黄宾虹、吴昌硕、赵之谦、嘉兴名宿吴藕汀之笔墨堂奥,趣味、淳朴、率性、理法、哲学、力量、布局、章法、文雅、诗曲、声韵不一而足;八大的高贵气息乃向往之,但我不是贵族,仍当向往之,可学着“骨冷神清”般的供养,也许后面的人会成全一些梦想。山水,我则喜欢董文敏、王石谷、王原祁,吴仲圭、倪迂,八大仍是吸引,王者霸气、文者雅气、古贤舒散澹泊之风、纯净酣畅至极神灵降落,恍惚觉得前几世定与他们有瓜葛。人物,我痴醉于周昉、张萱、道子时风,龙眠、牧溪、梁楷,线条交感,各取高华。时下,素描造型以精准逼真论,再求其变形夸张表现当代状,先人已做,不劳费心,只能收敛天性,匠式推敲,求其唯美,以扼制“笔墨性灵”为时尚,标准已尽失。笔墨造型,笔墨写意,修养事大,破形、逐形、放形,求其线条灵魂自然生发,生动撼人。近代黄胄先生为天才高人,惜采用笔墨速写晚了半刻,若然,更入高境界;金陵朱新建善画妩媚女,线条带有妖冶气、稚拙气、玩世不恭的懒散气,也为难得。吾心底最爱人物,惜没有造型功而只能多多把欢于经典长河,更是多多以“尽精微、致广大”,留心于现实中的各色人等,利用“心学”与“礼数”在偶然间发现肯綮。善哉,遵循自然法则乃为长久之计也。
登至高处,放眼天下,万物一理,都是渺小微茫,都是遵循一环又一环的规则在“玩命”,灵魂出窍,跳出规则,很快就被宇宙飓风挟持而去。作为人类,万物之灵,最难侍奉乃心性,若各安其命,就得“随心所欲不逾矩”。因为面对死亡之路,我们唯一能争取的是快乐、幸福与自我满足,完成心灵的时空穿越。所以,需要把精力集中到最喜欢做、也是对自己价值最有意义的事上面来。人生可以留有遗憾,但不能留有太多后悔。善待自己,厚待他人。
这个社会到处讲“道”、布“道”,“德”何以堪?!
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