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同脉动 17

母亲于二零一五年三月某日因病危入院,约莫一周后,蒙上帝眷顾,病情渐趋稳定。母亲说,她去见了上帝两次,上帝告诉她,你的孩子都那么孝顺,你的时间还没到,回去吧!母亲说,她听后感谢主!然后她就醒了。回来了。】

◎17

已有约三周时间未能当面向母亲嘘寒问暖。母亲以为我此趟外出仍和往常般是前往大陆,只因我并未向她言明我人其实是到柬埔寨。不提,是不愿在母亲现存记忆中,再徒增她思绪为之纠缠之困扰。

一九九六年我初到柬埔寨,居住在首都金边,当时仍处内乱期,我虽正值壮年,可刚开始的几个月,内心却常因感觉周遭的空气中都充满不确定性,而像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般地对身处环境心生莫名恐惧,每日从晨起到夜眠,对自己生命的存活能否再续,亦悬疑得够呛。我的床头摆设很简单,一盏灯、一个闹钟、一本圣经、一把手枪。灯,是预防半夜惊醒时能免于黑暗;闹钟,是提醒自己要常存警惕;圣经,是抚慰我在长期独处中的孤寂心灵;手枪,则是为了能应付必要时的自保生存。以上这些,母亲都不知晓。即便她日后因随着我在柬埔寨的生活时日渐长而有较多了解,可她对柬埔寨最强烈的印象却来自于一九九七年七月的内战。我后来得知,母亲在那段时间,除了每日亲自阅读报纸及收视电视新闻之所有相关报导,再从家人的表情中去判断我的安危外,她所做的最专注的,就是在夜晚临睡前双手十指合掌紧扣,低头为我默祷。

二十年后的柬埔寨,「金边」,「西市」,「暹粒」处处繁景。我却在昨晚半夜梦中,像个孩子焦急地哭喊着要见妈妈似的,从朋友开的五星级酒店舒适的床铺上一觉惊醒。我打开室内每一盏灯;我转头瞧看床边电子时钟显示的数字;我很清楚得知道,房内没有圣经,更不会有把手枪。除此之外,我再无其它举止,仅是呆坐床沿,任凭泪水在眼眶噙满后随脸庞流淌。

之后,我开始在脑海搜索对母亲的所有记忆,可在千百万张影像中,对我感知最强烈的,却是三周前的那顿午餐。母亲在听闻我附耳告知次日要远行后,缓慢地举起右手隔开看护那只以汤匙盛着食物,正朝她口中前伸的手,然后虽未言语,却以状似意欲对我传递某种讯息的双眼瞧望着我。我边解读,目光却停顿在几颗沾粘在她嘴角边的饭粒。就是母亲当时的这幅画面,静谧,却震撼得令我灵魂几无着处。

我再度落泪,甚至想放声哭出。

久久之后,我双膝跪地,双手十指合掌紧扣,就如同二十年前母亲为我所做的般,专注地低头为她默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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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天涯
04-12
经历过战争年代的人,也是经历过死亡考验的人,那就无所畏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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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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