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杀死杨贵妃？——大唐外史系列十四

***晓勉W网博客·全部原创作品***

谁想杀死杨贵妃？

     ——大唐外史系列十四

天宝年间，大唐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不识兵器；权贵奢荡，荒废政事。无赖杨国忠把持朝纲，胡作非为；盗贼安禄山执掌重兵，日渐坐大。终于酿出大祸，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12月16日，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起兵造反，叛军长驱而入，轻取东都洛阳，攻破天险潼关，兵锋直指西京长安。唐玄宗仓皇西奔，禁军哗变，权臣杨国忠惨遭灭门，爱妃杨玉环被迫自尽，史称马嵬驿兵变。

由于四大美女之首的杨玉环的横死，小小马嵬驿成了历朝历代史家文人蜂拥围观的名胜。文人墨客的各色矫情日后慢慢表述，单说古今史学家们的论述就够热闹了，悠悠千载，甚至无法对兵变起因形成共识。

过程其实不复杂。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6月13日平明时分，唐玄宗李隆基带着杨贵妃以及杨氏家族，加上住在宫内的太子李亨等少数皇族，在禁军护卫下悄悄出长安西行，打算入蜀避难。至于宫外的皇亲国戚、臣子庶民……全都扔下不管了。此计划由宰相杨国忠一手包办，别看此人平日飞扬跋扈，耀武扬威，应变能力实在不咋样。逃亡队伍刚刚出京半日到达咸阳望贤宫，居然就没饭吃！行宫的人全跑没影了，杨国忠就没想到他能溜，别人就不会溜？无奈只好自己去集市上弄了几块蒸饼给皇上充饥。民众拿来一些粗饭麦豆，皇子皇孙们一拥而上用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须臾而尽，犹未能饱。”（资治通鉴卷218）……这狼狈相真够瞧的。当晚到了金城县更惨，全城都跑空了，禁军将士举着火把窜入里巷民居找吃的住的，皇家随从逃跑了不少，剩下的与皇帝妃子挤住驿站，“驿中无灯，人相枕藉而寝，贵贱无以复分辨。”（通鉴同上）

如此乱象，不出事才怪。

第二天中午抵达马嵬驿，午饭依然没着落。两天两夜没能正经吃上一顿饭，一向养尊处优的禁军将士又饿又累，早已怒火中烧，怨声载道。也是该当生变，一群闻讯赶上来的吐蕃使者拦住杨国忠马头，向他要食物。不知哪个军士猛然喊道：杨国忠与胡虏谋反！一呼百应，众人围了上去。杨国忠见势不妙策马欲逃，混乱中飞来一箭将其射落，军士们拥上去刀枪齐下，瞬间剁成肉泥……接下来貌似有组织有分工，一部分人四出追杀杨氏家族，一部分人将杨国忠血肉模糊的脑袋插在枪尖上，围住驿站狂呼乱叫，要将杨贵妃正法。唐玄宗难以割舍，几经交涉，甚至亲自出面，“慰劳军士，令收队，军士不应。”眼看众怒难犯，危在旦夕，“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通鉴同上）

这便是白居易《长恨歌》中的“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就这么一件事，整整困扰了史学家一千余年。

是谁发动的？谁是兵变的主谋？是谁一定要将杨贵妃置于死地？至今依然众说纷纭，纠缠不清。晓勉我东看看西瞧瞧，大致梳理出三种说法——

比较正统的，认为这是一场群众性自发的救亡运动，是诸多社会矛盾交织的总爆发……

比较逻辑的，条分缕析当时内廷与外朝的权力倾轧，推论是大内总管高力士与朝廷宰相杨国忠争斗结果。

比较阴谋论的，不容置疑地断定是太子李亨干的，然而拿不出什么铁证……

说实话，真的很佩服史学家，有能耐从浩如烟海的尘封史料中钩沉出各式各样的脉络，换了我，绝对晕菜！

换一个思路吧，如今是商品社会，人人都在追逐利益最大化。试试从这个角度，看看当年谁能在兵变中利益最大化。

也不复杂。

先说说“自发”。这也太抬举民众了，由古至今，涉及生死攸关的群体大事，从来就没有什么“自发”，只有“发动”。因此，兵变中的群众角色可以忽略，最大利益轮不到他们。

头面人物没几个。为首的自然是皇帝李隆基，他是受损者，当然排除。然后便是太子李亨，内廷总管高力士，还可以加上禁军统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就这么三个人，几分钟就能分析完。

先说高力士。大内总管，具备控制禁军的权威，发动兵变易如反掌。然而，干掉杨国忠以及杨贵妃，能捞到什么好处呢？多死几个也轮不到阉宦当宰相。何况杨国忠的出逃计划高力士是赞成的，兵变之后依然力主入蜀就是明证。因此，在这种非常时期，他与杨国忠的矛盾再大也会暂时搁置，还是同舟共济逃亡要紧。

再看陈玄礼。统领禁军数十年，最有实力发动兵变。而且痛恨奸臣误国，在兵变中号召军士诛杀杨国忠“以谢天下”（新旧唐书·杨国忠传）。看来，发动者非他莫属。虽然没捞到一点好处，可以解释为“为国锄奸”、“为民除害”诸如此类，英雄人物嘛，抬举一下，拔高一点也无妨。然而，奇怪的是，事变之后，李隆基对他没有记恨，没有厌恶甚至不见半点芥蒂，宠信依旧，就像这事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由此看来，陈玄礼最多就是那把出鞘的刀，后面还有握刀的手。

这样就剩下太子李亨了。其实，只要看看太子事后的举动，就知道此君嫌疑最大！

当日的逃亡队伍有数千之众，太子李亨在后队，没有进入马嵬驿（呵呵，不在作案现场哦）。兵变乱了半日，第二天（6月15日）继续出发。李隆基骑在马上等了许久，后队不见跟进，派人察看，说是百姓父老“遮道请留”，越聚越多，竟然有数千人。太子“涕泣，跋马欲西……父老共拥太子马，不得行。”（通鉴同上）

咄咄怪事。头一天百姓都跑光了，一个兵变，竟然又冒出来了，而且万众一心挽留太子，“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取长安……”这样的场景就算在戏文里出现也会被吐槽：编造！

尽管历代史学家未有对此质疑，当时的李隆基却是心知肚明大势已去，无奈地长叹一声“天也”，听凭太子分道扬镳。憋屈数十年的太子终于熬出头了，他带领自己的团队向西狂奔，直入朔方灵武。7月13日便迫不及待自行宣布“即皇帝位”，成为大唐的第七代皇帝，是为唐肃宗。此时，唐玄宗还在蜀道上逃难，还在发布皇帝诏令，甚至还在任命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足足一个月，两父子各当各的皇帝，各打各的鼓，各吹各的号，也是奇观。直到8月12日，李隆基在成都见到灵武使者，才得知李亨一点招呼都不打便称帝了。这才被迫荣升“太上皇”。

马嵬驿兵变令太子李亨成功上位，绝对获益最大，甚至是唯一的获益者。他不是幕后黑手，还能有谁？

其实，史料中也不无蛛丝马迹。《旧唐书·杨贵妃传》就有记述：“至马嵬，禁军大将陈玄礼密启太子，诛国忠父子。”《资治通鉴卷218》也有类似记载：“陈玄礼以祸由杨国忠，欲诛之，因东宫宦者李辅国以告太子，太子未决。”

“未决”并非没有决策，而是没有决定何时动手。这是第一线的陈玄礼的事儿。

史学家们当然比我更加熟悉史料，不过他们认为这些记载只能说明太子参与，不能证明太子主谋。呵呵，实在太书生气了。别忘了，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经过修饰美化依然露出如此马脚，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地位最高，获利最大，不是主犯，也是共犯，这个锅，别人背不了。

总而言之，马嵬驿兵变实质就是宫廷政变。这场抢班夺权的流血事件中最为阴毒的，不是明火执仗屠杀杨氏家族，而是死死揪住杨贵妃不放，最终逼迫唐玄宗亲自下令缢杀。这一招彻底砸碎了老皇帝的尊严，“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天子连自己的小老婆都保不住，如何庇佑天下百姓？所以，换个皇帝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