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我再睡一会儿


 

            妈妈说:我再睡一会儿

   下班回家,只见妈妈已经拌好了包子馅,切好的包包子的面卺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案板上。妈妈见到我后,缓缓的对我说“我有点累了,我先歇一会儿”。只见妈妈一边说一边坐在床沿上顺势的躺了下去。就这样“歇会儿”,妈妈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从此,我也再看不到妈妈年复一年屋里屋外忙着操持家务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安顿和“唠叨”了。

       不知在这之前的什么时候开始,妈妈不时地会念叨一些当她过世将如何如何的话,什么我的鞋已经做好了,衣服也准备好了等等。对于我们,谁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更没有像遗嘱一样给予足够的重视。总觉得人老话多,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谁也不会想到母亲会这么突然的离我们而去。即使在医院,医生已经是象征性的挂上葡萄糖盐水的时候,我仿佛还在想:说不定,一会儿母亲就会醒来,再打我一巴掌,再骂我一句,说上一声:输什么液啊!别再花这冤钱……”,回家接着又蒸包子去了。

        然而妈妈终究没能再回来,就这样带着一生的正直贤良与艰辛悄悄地走了。而我却久久的沉浸在无限的回忆中,回忆在一幅幅难忘的画面中。

  每当我下班时总能看见母亲一支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扶着路边的小树,正眼巴巴的望着我下班时要路过的地方。当我的自行车到了她的跟前,她扶着树的手才放了下来。可并没有说在等我下班,只是像自言自语说:我出来溜溜。那段时间,母亲正在为我落实一件伟大的“工程”。她听说我总腰痛,执意要用一个月的时间给我做一条抿裆的棉裤,当下已经用手将雪白的棉花像绣花一样一点点絮得现出了裤型。尽管我怎么解释现在的腈纶棉如何如何,羽绒服如何如何,但母亲都会一语刺破我“嫌难看”的天机,随即就会给我一句:“要美不要命”的责备。

  其实,我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岁了,不过有父母在的时候,那是不能说自己年岁大的。所以,母亲总要以“没送走我们,你们就不算成人”作为划分我们是否成人的标准。母亲不识字,但会常常不断的给我 “指示”,什么“不要喝醉酒”啦,什么“冻着的是懒人”啦,什么“穷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啦,什么“衙门口卖纱帽,早晚都是官的货什么“生前不尽孝,死后瞎胡闹”啦,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啦……等等等等,反正都是些老话,从我们小的时候就开始说。就在这唠唠叨叨之中,我们一天天长大。从我们哥四个上学,再到三个孩子先后上山下乡。而她的心酸,她的艰难却从来没有同我们说过一个字。

等到我们自己都有了子女,当我们觉查到自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母亲在我的眼里像一个“老小孩”了。

扶她坐好给她剪剪长短不齐的白发,生啦硬扯的给她换洗几件衣,虽然她不情愿,非要自己洗,但拗不过我,只好由她盯着我,用清水洗一遍,先用碱水洗一遍,再用肥皂洗一遍,最后用清水投几遍,按她的话说,只有洗的透亮了,才算洗干净,她才算放心。她最不情愿的是烫过脚后我要给她剪指甲,其中的原因十分清楚: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缠过足,可以说是三寸金莲,每当我给她准备好热水,扶她烫脚时,只见每只脚的四个脚趾紧紧的弯曲在脚心,那种扭曲,那种痛苦,难于想象,每当此时我心痛不忍看追后剪指甲的事情就只好由妹妹代劳了。

自从父亲走了后,在京的兄妹三轮流看护母亲,凡是我值班的时候,每当我早上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我不由得摸摸她那布满皱纹的额头,这时妈妈就会睁开了眼睛,好像明白了我的内心,她总会笑着说:“今天没事,你上班吧!”。

我喜欢和母亲一起吃东西,一种新的食品上市了,娘俩就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样,你一份,我一份的“分果果”,然后再你让我我让你的,往往最后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都记不清了。只是每次到母亲的话,几乎都是同一句:“以后别再花那冤枉钱了”。母亲的评价我从来也没把它看做是埋怨,依然固我,想买什么还买什么。有一次母亲竟然对我说:她喜欢吃鸡皮和鱼皮,不知道什么原因,听到妈妈的话,我不禁难过的掉下了眼泪。这么多年,做儿子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母亲有这个小小的“喜欢”。

 随着我们的年龄年年增岁,母亲身体也渐渐地消瘦了,母亲长年总是忙里忙外,还时不时地做些补花,无暇念及到自己的身体不适,到医院看病次数并不多,有妹妹常去探望,我只赶上了一两次。母亲好强,里里外外从不靠别人看病也是如此进了医院,尽管她一定要自己拄着拐杖走着去进行一项项检查我还是双臂一拖,把母亲抱在我的胸前,楼上楼下的验血、透视、打针……。在众目睽睽之下,母亲在我这一米八的儿子前面,显得那么瘦小,那么羞涩。可是我却不在乎周围的目光,只感觉到有那么一种温暖和回味,我相信我小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抱着我,托着我,护着我。

按照母亲的说法,有她在,我就还没有成人。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也弄不清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了。但是有一点我是在与母亲一起生活里才体验到的,那就是 “童趣”与“天伦之乐”其实是同一片叶子。同母亲在一起,近五十岁的我,既又一次的享受着童年的欢乐,又能增添了一种责任的体验,大概这种感觉只是给能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夜相伴的人们。那是一种奖励,也是一种机遇,多少年来我因在外地,远离北京而不可得。我庆幸自己而终于抓住这个短暂而不可复得的人生体验。只不过,时间显得太短太短了。

当母亲离我们而去的那一瞬,我反而觉得没有一点失常,就像生活在母亲身边的每一天,帮她洗一洗干净慈祥的脸庞,洗一洗劳碌了一生的双手,换上了一身母亲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新衣裳和那双自制的小皮鞋然后,就像每天早上上班前一样,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妈!我该上班了。”我仿佛又听到母亲说:“你去吧!别迟到,我再睡一会儿。”

                                                                                                           1996125
     清明节前再
以此小文祭奠已在天堂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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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痕
04-04
永胜转发王小汉同学对你文章的感言: 只闻燕玺其人,今读燕玺其文, 至真至善至美,朴实无华可亲, 感怀伟大母爱,深念母子情深, 无需感天动地,我敬此君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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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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