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当然是以重诚信而出名。但是，我们讨论任何群体，都不能忘记“十指有短长”这句祖训。
1995年，日本经历了一次令人毛骨悚然的“阪神大地震”。虽然破坏程度完全不能和2011年福岛地震相比，但是阪神地震其实有另一个残酷的功效一直被后人所纪念：那次地震告诉日本人说，所谓的电脑科技，在天灾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再然后，地震过去不到一个月，初出茅庐的我又一次去东京出差了。在著名的“国际间谍一条街”秋叶原地铁站门口，有一个西装革履的日本年轻人、手举一张海报，在那里为阪神大地震募捐。看着那个人我心头掠过一阵怀疑。虽然当时对日本社会没什么特别深的了解，但是我直觉地想到说：他完全可以把募到的钱藏起来呀……
于是，等他拦住我时，我找出了我的救命稻草——中国护照，然后模仿着美国大片的主人公的口气用英语说：“我是外国人，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本来我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了，没想到那个募捐的人一边抓住我的手、一边把他手里的海报翻了过来。在背面，居然用英语写着“请帮助阪神地震的受害者”！
这一下，反而我一瞬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于是很不情愿地、我给了那个年轻人一千日元（10美元）。对那个年代的我来说，这是好大一笔钱了。
然后，我当然继续我的行程。其间，和东京的所有日籍的同事、领导、朋友，我们多次提到这个话题。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所有我遇到的日本人，都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说“那是骗子”。在接下来我遇到的几十个日本人当中，竟然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就坡下驴地说“那个有可能是日本zf组织的活动。感谢你的贡献。”
从这些普通日本人的反应中我发现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这些人，对日本社会有充分的自信。他们知道日本并不完美，但是他们更知道，日本是一个邪不压正的体制，而且那种坏人绝对是日本社会中的少数。
甚至于，恰恰凭着这份自信，普通人可以选择让普世性的良心来战胜恶人的道德绑架，来对抗不应该被呵护的“撒谎爱国主义”闹剧。更何况，也是他们这份心平气和面对本国问题的状态，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发自内心的爱国情怀：“敢于面对偶发的问题”。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国家的大方向没有错。反过来，当大家都隐隐约约觉得国家走错了路时，任何关于国家问题的讨论都是绝对的禁忌，因为这种讨论马上会唤起共鸣。
毋庸置疑，日本国内这种绝大多数国民心中的这份自信，肯定是自发形成的东西。无论天皇、首相、还是企业CEO，都不可能命令普通人去培育这种自信。因为这种自信的根基，是老百姓可以面对事实，也可以面对自己的良心。
这种体制，当然值得每一个人去爱。
郑经卫
2019年3月30日
2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