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后半生(三十八)

       我们把“三鬼子”摁回学校,安顿下来之后,接着就有了好几天时间的空闲。尤其是我家的那个大哥,显得特别的兴奋,他拉着我们遍游了这座长达六百余年历史的著名古都。我家三弟这个时候,已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好几年时间,他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所以他坚决不肯陪我们去游玩。但是,我家大哥却兴趣盎然!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曾经令他无限向往的美丽之城呢!所以,那一次我陪着他去游览了明清故宫紫禁城、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八达岭,还有东单、西单及王府井等等,他还在专卖旅游垃圾纪念品的个体摊位上,采购了好多华而不实的所谓北京礼品,说是要带回成都去送给川音的同学们。那个时候的我家大哥,还不知道这座伟大的城市,仅仅只是在几年之后,将是他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甚至连他户口都变成是这里的呢!

      与我家大哥和三弟不同,这次的首都之行,是我的人生中,第二次到达这里,此次的北京之行,应该算是我的故地重游,有好多的名胜古迹和观光景点,在十几年前父亲就已经带我去游览过了。但是,我去过并不代表我的家人们都曾经去过。所以,我只得又陪着他们重走了一次北京名胜古迹游的老路。        八零年代中后期时的首都北京,与我在七零年代前期随父亲第一次来到这地的时候相比,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发生了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当然,这时的北京与十几年前相比,早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我记得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天安门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广场之一,他曾特意带着我在那个偌大、空旷的著名广场上来回绕了好几个大圈,让我去感受一下这里的伟硕无朋。然而,在过去的那十几年间里,中国发生了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不但深刻地影佐了中国的国体和国情,还直接影响到了北京市的城市景观。如在毛.伟人逝世以后,中央政.府在天安门广场的中轴线上所兴建的伟人.纪念堂,就直接缩小了天安门广场的实用和计算面积,使之屈尊于如莫斯科红场等其他国家广场的位置排名。不仅如此,北京的物价也上涨了许多。先说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游览门票,就涨到了每张大约十元人民币,比我父亲在十几年前带我游览此地的时候,门票暴涨了整整一百倍(当年是一角钱一张门票)。再说北京地铁(当年只有地铁一号线)的车票,也由原来的五分钱,涨到了五角钱,是早前的十倍。其他的方面,吃穿用的东西也比过去贵了许多,尤其是衣物、小电器及旅游纪念品的价格是贵得离谱。然而,尽管北京的物价涨幅变化很明显,但北京国营商场里的服务态度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服务员的脸色依然还是很难看,普遍都是一副爱理不理、冷艳和极不耐烦的恶劣表情,且言语中还夹杂着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冷嘲热讽和不屑。不仅如此,由于当时的中国改革开放是以四川籍邓老所主张的“摸着石头.过河”和“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以及“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等思想为指导进行,由此打破了了长期和一贯的国民财富分配制度,产生了新的贫富差距和等级阶级,造成了绝大多数身处社会底层的普通民众们不满情绪。因此,我们这些来自于四川地区、言语中带有明显四川口音的外地人,在北京受到了严重的歧视和排斥。以至于我们在向北京当地人问路的时候,往往会得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回答:“你去中南.海里去问那位矮将军呀”!在这种时候,我们常常是感到无可奈何!事实上,中国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到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近小十年的时间,但地处祖国西南腹地的邓老故乡四川,似乎仍停滞在“十年挫折”结束以后不久的那个真空状态,鲜有“改革的春风”吹过,大家过的还是一如既往“死水微澜”般的往常生活。北京人把邓老改革开放的初期利弊得失,都归咎于是四川人的功过,显然是不应该的。但是,在那个时期,中国的社会现状即是如此。不过,就算北京人本意上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社会现实,他们事实上的明显改变也是在加速进行着的。如曾经是“资本主义.尾巴”和“投机.倒把”的个体自由经济,开始在这个京畿重地上呈燎原之势,老牌的国营企业明显开始衰落。所以,我们在游逛像王府井大街这样的著名商业区时,不再是只进王府井百货大楼这样的国营商场去买东西,而是在这在个已经辉煌故就的国营大卖场旁的个体商户那里游逛和购买着价廉物美的小商品,连吃饭都是在街边的犄角旮旯之处,品尝着地道的炒肝、馄饨侯、豆计儿、芥末墩和老北京炸酱面等经济实惠的北京特色美食。这应该归功于改革开放带给我们真正的实惠,让我们少花钱而多收获。       这一次的北京之行,算是我看见到金发碧眼以及各色皮肤外国人最多的一次。这也从侧面说明,中国原来对外长期实施的“闭门.锁国”政策和外交僵局开始被打破,对外交流与往来成为了常态。不仅如此,我还在北京的街头上,看见了许多腰缠万贯、财大气粗的中外“倒.爷”,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和白蓝相间的编织袋,穿梭在各个市场里,大宗大宗地选购着紧俏的商品,大把大把地支付着成堆成捆的人民币或外汇卷进行商品交易。不过,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我们家娘儿四人所能接受的,只能是看看而已,算是长了些见识。

       我们在北京逗留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因为临近大学新学年的开学典礼,我家大哥急着要赶回川音去注册报到。所以,我母亲对北京上学的“三鬼子”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我们娘儿三个买到了回成都的卧铺车票,开始了鸿雁南飞之旅。记忆中,那一次的回归旅行是非常愉悦的!因为,我们不用再拥挤于臭味熏天的硬座车箱里,熬过那二十多个小时难捱的痛苦旅程,而是在舒适干净的卧铺车箱里,享受着愉快的返程旅途时光。车窗外,无数的城镇、楼宇、山峦、湖泊、树木和行人,甚至是一排排数不尽的老式木头电线杆,在一路向南行驶中的列车外逐渐地远去、逝去,景观与植被也在旅途的流逝中,开始由黄转青渐绿明显变化着,直到美丽的天府之国、四川省会成都。如果按照古时候的国域划分,我们应该算是从山海关外的往夷到了前朝燕赵,经旧国齐鲁、晋至故秦再到昔蜀,途经了许多的古国旧地才到了这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四川境内。而这样宽广的地域,曾经是真正的“雄关.漫道真如铁”,不但是古人们难以想象、插翅难飞的遥远旅程,就是在近代科技欠发达的时期里,也是难以逾越的天堑遥途。然而,我的父亲却在那样的时期里,成功地突破了层层难关,从遥远的北国黑土地,经过多次的迁徙跋涉,最后才定居在了那个荒山野岭的南国偏隅渡口,这不但是他人生中的奇迹,也是我们家三个兄弟们真正的福气。感谢我的父亲,正是他的任性和执着,成就了我们的人生!这也是我在他老人家仙逝多年之后,仍然要为他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修撰这篇回忆录的原因和根由所在!

       那时候的昔蜀旧国都成都市,正值中秋的前夕,是那里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对于这里的城市环境,我并不陌生。仅仅就在几个月之前,我曾在这样经历了一次长达几个月的炼狱般艺考。当然,最终的结果差强人意,我还是在那一年的艺考中落榜了。此次选择在成都停留的主要原因,除了送我家大哥返校上学之外,还因为当年没有由北京直达攀枝花的直通火车,必须要在成都或昆明转乘“成昆线”上的列车,才能回到攀枝花。如今,由北京往返于攀枝花的直通列车早就已经有了,但我却没有机会再选择这样的旅程了。当然,就算当年有这样一列由北京直通攀枝花的客运列车,我们还是会选择在成都停留。因为,这是我们早就提前预定好了的旅途目的地之一。

       当年的天府之国成都,才是真正的天府之国!因为,那个年代的成都市区,是仅限于由昔蜀旧国延续下来的一座人间城郭,由规则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旧蜀国的这四座城门早已经拆除,只是留下了城门的名号)和在城门外环绕着的锦江护城河所组成。在这四座老城门之外,是成都市所辖制的郊县和郊区。当时,四川音乐学院的校本部老校址,就座落在成都新南门外、九眼桥侧的一处叫做“致民路”的偏僻地方。据说,这片区域曾经是老成都的乱葬岗,在修建川音校舍及教学楼的时候,建筑工人们还挖出过许多陈年的尸骸枯骨。在这里的旧地名中,有类如像“观音阁”、“新生路”、“群众路”等等,由此可见一斑。事实上,直到我后来在此读书学习的时候,就在川音大门外向一环路方向走二百米的那个“群众路”旁,就是老成都市当年唯一的旧殡仪馆,这里常年哀乐低鸣、哭声揪心、阴森恐怖。然而,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当年的成都是多么精致,就像我家大哥入读的那所中国著名的艺术大学~四川音乐学院一样,是一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宜居城市。不过,如今的成都市,早已经不再是“麻雀”之城了!经过几十年的城市化改造,成都市区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大变化,城市范围已经从那四座东南西北的旧城门,扩大到现在至少三、四环以外的广大城区了!包括那所精益求精的“麻雀”学院川音,也把主要教学区搬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新都县城了,在校生的数量由当年的三百多位精英,扩招为多达两万人以上的世界第一大音乐学院!成都的快速发展发化,让如今的我是瞠目结舌!不过,当年的我,还是特别喜欢这座悠闲、慢节奏的西部城市。但我并不知道,我该如何才能在这座城市,停下赴考奔波的沉重脚步?

       最后,还是因为我父亲神一般的存在,让我如愿以偿地留在了这座号称为“东方西雅图”的国际化大都市里,成为了一名艺术院校的“天之骄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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