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我很少的时候,曾经有一位我父母单位上的同事阿姨这样问过我:“你的爸妈到渡口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我当时是很认真地回答她:“那个时候我还是大米饭呢!”因为那时还幼小的我,只知道人活着,是离不开吃饭的!所以我想,既然我在父母初到渡口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那一定还是在等待华丽转变成人的食物呢!现在回想起来,虽然那是童言无忌的幼稚可乐,但并非全无道理!前几天我去看过一场新版的老电影《狮子王》,里面的老狮王木法沙也是这样给他的儿子小狮王辛巴说的:“羊吃草,我们吃羊,等我们故去后又理在土壤里变成肥料,养出草,再给活着的羊吃,这就是生命的奇妙和生生不息!”也许,老狮王木法沙对“狮生”的理解和领悟,与我当时对“人生”的认识不谋而合,但我不知道,那会不会也是我父亲对人生的感悟呢?
记得苏联早期的革命家托洛斯基先生曾经这样说过:毕竟,生活是美好的!尽管他在发表这样的感慨和感言的时候,是在刽子手押赴下,准备被无情清洗掉的生命最后时刻,但他还如此地期待着人生的美好,那是人的本能与本性!所以,在老渡口初期建设中的艰苦环境下,我的父亲仍然以饱满的生活热情和工作态度投入了滚滚的建设者洪流!他在那一段时间里,一直以普通的职工医务工作者的身份和我的母亲一起,在十九冶总公司下属的第五建筑分公司里,担任最基层的医务所里的值班医生。而且,他也不再是以检验师为专业了,而是在分公司小医务室里给职工们看一下头疼脑热和小外伤什么的小病小伤。好在这个时候,我的母亲也与他并肩战斗在这个小小的医疗卫生第一线上,加上还有我的大哥也一直待在他们的身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还算是过得很惬意的。
像这样的平静生活,过了差不多两年左右之后,许家的老二,也就是我,快要出生了。由于老渡口的医疗条件很差,甚至都无法确保我出生时的卫生条件和安全!在我那早就是内外妇儿医科专家的母亲强烈要求之下,父亲终于同意让我的母亲回娘家湖南长沙分娩!我不知道我那固执偏颇且脾气贼大的东北老爹究竟为什么会同意他的妻子千里迢迢回到长沙去生孩子?只知道他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需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的!因为,在我出生那年,那条后来闻名于世的成昆铁路还远远未修好通车呢!所有从渡口出来的人或车,都必须经过比蜀道之难还要更难的一条简易公路,经过长途跋涉的颠颠簸簸和危险重重之后,才能抵达与渡口距离最近的中转城市~云南昆明,再转乘那种老式绿皮火车,又经过晃晃荡荡的几十个十分难熬的小时旅途之后,才能到达湖南长沙!且不说路途中的崎岖坎坷和艰辛,仅仅是安全系数就足以令人提心吊胆的了!那个时候,整条从渡口到昆明的公路都是在左悬崖右悬河的山腰上开山炸石勉强开辟出来的,连两车道的宽度都不够!常常会在双向会车的时候产生难题,甚至发生过连车带人都翻进万丈悬崖下面江里、万劫不复的人间惨剧!可想而知,我父亲当时能够同意我母亲历经艰辛去湖南老家分娩,应该是咬破嘴唇才痛下决心做出的决定!
事实上,我母亲当初从渡口出川入滇回湘的路上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的意外,可能只是在战战兢兢的旅途中,有惊无险而顺利地回到了她的湖南家乡。不过,由于当时的通讯手段极其落后,我的父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确知我的性别。现在想一下,那也可能是因为我的母亲不敢也不愿意提前告诉我的父亲,她竟然不争气地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此时此刻的我的父亲,正在远隔千山万水的渡口,眼巴巴地祈盼着她能有一个女儿带回来呢!所以,当我母亲带着八个月大的我,从湖南长沙到昆明中转时,我父亲兴冲冲地在十九治驻昆明办事处接到我们,他竟然失望地把襁褓中的我又塞回给了我母亲,还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又生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男孩?他甚至还因为我头上的胎毛少,给我取了一个“***”的小名。在我上小学之前,我一直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大名,连户口上的名字都叫做许***!相形之下,比起我大哥的那个“尔卡”洋名字来说,我的这个乳名,简直是土得掉渣,是典型的“土克西”。我记得小时候曾经问过父母,我的这个土名字是由何而来?父母的回答,是因为我在第二个垃圾堆旁捡来的,所以叫***!但我的那个本应该是叫做“大毛”的大哥,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小名,我始终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父亲太不待见我了,权当我只是一个拾捡回来的弃婴吧?
但不管怎样,最终我还是被父亲接回了渡口的家,成为了一个爹不***不爱,世上只有妈妈好的受气包。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我似乎很少会有新衣服穿,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穿哥哥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好在是在那个艰苦而特殊的年代里,大家都是差不多一样的情况,彼此之间没有炫富和攀比,也不会有谁笑话谁的。
就这样,在我懵懵懂懂开始记事的时候,我们家的老三又将降临人世了。这个时候,我还不到三岁,自然也不懂大人们的事情。不过,我父亲对于有一个女儿的渴求,应该比生我的时候还要更加强烈了!他甚至要求我的母亲在生下老三的时候,要及时打电报告诉他性别!所以,当我的母亲又一次生下一个漂亮男婴之后,不得不托我的姨妈或舅舅给我的父亲报告了这个消息。奇怪的是,当我父亲得知这一个消息之后,表现得出奇地平静,只是回了一封超级短的电报,大意是把老三这个儿子就留在长沙,交给我的外公外婆来带。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当时手捧着那封“万斤家书”时,心情是怎么的复杂和不安?其实,这个结果是上天早已经注定无改的结果,非人力所能抗更的!我在前面的文章中说过,我父亲七岁时曾经算过一次命,瞎子算命先生摸着他的骨头说,他将离家数千里,娶一个南方女子为妻,生下三个儿子!而我的母亲还在娘胎里时,我那身怀六甲的外婆在法场上拼命救下了马上就要被***毙了的三个国民党逃兵!而那侥幸逃过一劫的三个逃兵,在临开拔至抗日前线的前夕,跪拜在潇潇湘雨中的我家屋门口,诅咒发誓说若是战死在抗日战场上了,将投胎转世到我的外婆家来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如此说来,我父母亲的这对“天作之合”婚姻中和生命里,注定是只能有三个淘气的男孩子的命!当然,这也许纯属巧合!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会是如此精准无差的巧合?难道,我和我兄弟们的生命,是早已被上天注定了的吗?
不过,以老许家三个儿子小时候的表现来看,我们根本就不是来报恩的,更像是来讨债的!当然,这是后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