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后半生(四十三)

        段小毅先生喜欢打麻将,可能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个人的喜好,还是他贴补家用的手段和观察人性的方式方法。他非常聪明,脑子转得很快,有过人之处!他的这一点长处,不但很好地运用在了他的专业之上,还在麻将的“领域”里发挥到了极致!他曾经跟我讲过许多麻将上面的“革命.道理”,让我受益匪浅!在段哥看来,所谓的“麻品”与酒品,是与人品一样的,即“酒品如人品、麻品亦如人品”。在麻将桌上,能很轻易地看得出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无论对方平时伪装得有多么的好,一但到了麻将桌上,就会立即原形毕露了!从而能分析出对方的内心世界、性格以及可不可交、可不可深交等等。另外,麻将本身也是一种益智的游戏,甚至还隐藏着许多关于谋略、智慧、战术思想、方法论,甚至是《易经》等学术方面的知识在内。段哥就曾经教过我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麻场如战场”、“就算周身都是叫,摸到了点炮的牌等于零,要学会拆叫防炮”、“好牌不来,旅游划船”、“扣着下家,吃着上家”、“能下三飞叫,绝不去单吊”、“牌从门前过,不如摸一个”、“边打边退,必是清对”、“下叫为先,和牌乃大”、“苍蝇也是肉,小羊铲能铲废掉大牌”、“少赢当输、少输当赢”,以及客观、全面地分析、预测那138张麻将牌的N种组合方式等等等等。段哥还告诉我说,这些麻将的牌理,亦如人生的哲理,举一反三,一通百通。记得那个时候的成都人,虽然大家都喜好打麻将,但主要的目的还是以娱乐为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博,每一局的输赢并不大,一般人都可以接受。不过,以段哥灵活的脑子和精湛的麻艺,他基本上都是以赢为主,战况常常是胜多负少,是省歌有名的麻将“杀.手”。有一段时间,段哥基本上每天都会赢点儿小钱回家交给到邓姐,然后让她到菜市场去买一些肉菜和卤水回来给家里人加菜,确保我们的营养。从这个意义上讲,麻将也曾经间接地帮助过我学习艺术,甚至还潜移默化地教会了我对交友、对人生格局的缜密思考。所以,多年以来,麻将一直都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益智游戏,我简直就是一个常年在搬砖修长城的资深牌坛老工人。这是要拜段哥所教,才让我对麻艺是乐此不彼。我还记得有一天的早上,我从省歌的单身宿舍里出来,抬头看见段哥一脸疲惫地正站在自家的大门口发呆,手里还攥着一张伍拾元的“青蛙皮”大钞票。我好奇地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非常得意地笑着跟我说,他今天早上的运气极好,因为睡不着就独自出来溜达溜达。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走出家门,就看到了家门口地上躺着的这张没人要的伍拾元大钞,所以他今天是“捡”到钱了,中午可以带着全家人一起“下馆子,打打牙祭”了!对于段哥的话,我本来是深信不疑的。不过,马上邓姐就一脸愠色地揭穿了他的谎言:“你听他摆(四川话“吹牛”),他昨天晚上打了一晚黑的麻将,到现在还没睡觉呢”!原来,那五十元的大额钞票,是段哥打了一通宵麻将的战利品,并非是他“夕花朝拾”所捡到的意外之财。不过,那天的中午和晚上,我和段哥全家人一起真的去西大街下了馆子。我们接连两顿敞开肚子的胡吃海喝,那张伍拾元的钞票居然还没被段哥花干用净,他还从中另外花费了七块钱的现大洋,给自己买了一包叫做“健牌”的高档进口奢侈品香烟抽呢!由此可见,当年成都的消费有多么的低廉!据说,如今的“东方西雅图”成都市的消费水平,已经赶超国内一线的大城市了!而这样的变化,让我感到很吃惊!我不敢想象,成都人哪里能有如此之高的收入,竟然平衡到了北上广深的一线消费水平?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这个如今的成都,还是我所认知过的那个老成都吗?        当然,我在段先生那里的主要学习内容并不是麻将,而是跟着他学习音乐艺术。所以,我在段先生的身边学到最多的,还是关于音乐专业方面的技能和知识。不仅如此,我还因为一直是跟在段先生的身边学习,从而认识了许多当代著名的音乐家们。如现在的海政文工团中国著名词曲作家王持久、上海歌剧院著名男中音歌唱家杨小勇、前西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戴雄、上海合唱团首席指挥家谢亮、中国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范竞马、李志渝,钢琴演奏家李扬、大提琴演奏家张佐清,以及前川音院长.著名演奏家林戈尔、现任上音院长.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著名歌唱家.教育家沈湘、李晋伟、叶佩英、蒋英、金铁霖、郭淑珍、迪里拜尔、殷秀梅、关牧村、费翔等等等等。因此,是段先生让我得以比同时代的音乐艺童们更早、更高、更近距离地接触到了巅峰级的顶尖中国音乐艺术家们,我是站在了音乐巨人们的肩膀上开始学习的音乐艺术,可谓是得天独厚,十分难得!这也是拜段哥所赐。而这样的机会,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由于我是跟着段先生而改学了音乐,所以只能被迫放弃了自己所钟爱的美术专业。不过,我仍然在第二年的艺考季里,再次参加了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西南师范大学美术系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等艺术学院的招生考试,并成功取得了西师美术系的专业考试合格证书,但我却十分明智地放弃了当年的文化课考试!因为我知道,在那些如过江之鲫的美术艺考生当中,我的水平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陪斩”之流,于其“陪太子们读书”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不如踏踏实实地跟着段先生好好地学习音乐。所以,我从改弦更张学习了音乐之后,就再无奢望去当画家或当导演了。笔者求学时画作        经过段先生精心的辅教,我在数年之后终于成功地考入了四川音乐学校声乐系,成为了那年千里挑一的幸运儿、天之骄子(那一年,云贵川藏三省一区的川音考区中,一共有七千余人报考了川音声乐系,而招收名额仅仅只为七名而已,是名副其实的“千里挑一”)。不过,我在好不容易拿到了川音的文化考试通知书之后,面对已经荒疏了经年的高考文化课却犯了难。由于全国统一高考的难度和考生们的文化水平越来越高,考大学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而我又不算是个文化成绩好的学生,且在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是在外地求学,文化课肯定又落后了别人一大截,就算我是策马扬鞭、穷追不舍,那也是牛追兔子,无论如何赶不上的。

        记得我从成都回到攀枝花后,父亲为了让我能得到最好的文化课学习条件,直接通过了十九冶教育处的处长,让他亲自打电话与十九冶一中的教务处协调,把我硬行加塞到了一中文科重点班里插班补习!说来也是,十九冶一中的教务处,曾经在几年之前因为耽误了我在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政审材料的寄送,不仅贻误了我的人生大事,还欠着我父亲一个天大的人情!因此,十九冶一中教务处对教育处处长的电话指示毫不迟疑,立即在早已人满为患的文科重点班上,给我强行安排了一个非常难得的听课位置。为此,许多挤破了脑袋也钻不进来补习的考生家长们,大呼我这是在“走后门”!然而,十九冶一中文科重点班的这个“后门”对于我来说,却不能算是“如鱼得水”!因为,这个省重点高中的文科重点班,是一个集高考学霸为一堂的超级超人强化学习班,不仅在那一众学生们中藏龙卧虎,老师们也个个都是鸿儒如鲫!所以,在这个班的课堂上,除了完全听不懂老师们的高谈阔论之外,也无法在课下与那些高手如云的学霸们华山论剑!让我这个典型的学渣,整天都是处在云山雾罩、云里雾里,一脸懵逼。与这些超级高考学霸们在一起,除了让我感到自卑,还真是无法追齐他们学习的步伐和节奏!我想,于其在此地盲人骑瞎马,还不如自己回家笨鸟先飞!于是,我正式向父亲提出了退学申请。父亲当时是苦酌了良久之后,才勉强同意了我的这个请求。

        我回到家后,决定用最简单又最有效的笨办法,来温习那些早就已经被我还给了老师们的文化课程。当时,我到文具店里买回来了一大叠练习簿和圆珠笔,把艺考文化课将计入总分的《中国历史》上下册、《世界历史》上下册、《中国地理》上下册、《世界地理》上下册以及《政治经济学》和《时事政治》等文科考试课目教材,从头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并且是不间断地重复着这样的“简单劳动”。如果抄书抄累了,我就把阅读初、高中语文课本当做是小憩和休息。就这样,我在高考前的那几个月里,一共把所有高中的文科课本抄写了有二三遍之多,用死记硬背的方法,强行巩固了脑子里的印象。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从不分白天黑夜地抄书,除了必要的吃饭和睡觉之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抄写课本上了。我的父亲是看在眼里,疼在了心头,但他也毫无办法!因为他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算他心疼儿子我,也只能任由我去“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复习功课!要想出人头地上大学,必须要在那个全国统一高考的考场上,放手一搏。笔者求学时画作       记得我在那几个月临考前的抄书自习,几乎每天都是通宵达旦,直到疲惫不堪、实在是顶不住了之后才会埋头而睡。这期间,我母亲的职责是保证我每天的营养,父亲的任务则是督促我休息。所以,父亲总是在深夜十一二点的时候,到我的房间来提醒我要早一点儿睡觉;凌晨二三点时,他会再次起床催促我休息。而在清晨五六点的时候,则会敦促我应该上床了;早晨七八点时,他会下命令让我立即睡觉!就这样,我与父亲这般猫和老鼠的游戏,一共坚持了有数月之久,直到那年的七月七、八、九日,一共三天的全国统一高考到来之时。

        我临阵磨枪式的刻苦复习和努力,应该算是收到了成效。我在那一年的高考中,还算是很顺利,结果也很令人满意。记得那个时候的艺术类院校文化考试录取成绩中,是不把数学和英语这两科考试的单科成绩计入总分的,仅仅只是做为参考分数。但是,这两科的单科成绩不能为零,哪怕每科成绩只有最低限度的零点五分也行!当年,为了确保我的这两科考试能有这宝贵的零点五分以上参考成绩,我曾费尽心机。我是在高考第一科的语文考试殿试结束之后,就利用了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手段,好不容易才跟我前方斜对面的普通类高考同类型考卷学霸美女考生商量好(当时,国家教育部为了有效防止有人会在高考的考试中作弊,所以特别规定在同一考场的考生座位,是以A卷和B卷两套试卷的考生岔开坐考,即A卷考生的前后左右都是B卷的考生,B卷考生亦是如此,只有斜侧的方向,才有同类试卷的考生),让她在监考官正在发放英语及数学的试卷、考生们都在忙于填写姓名与考号的那一分钟宝贵时间里,先看试卷最前面的几道ABCD单选题,然后趁乱告诉我几道正确的答案和选项。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她在黄金般珍贵的这一分钟里,至少有两次以上转过头来,用我能才能“读”懂的嘴型,向我传递了了至少有五道单选题的正确答案“摩尔斯密码”,让我得以在确定有了保险系数的那个零点五分正确答案以后,放手在其他的选项上去“蒙题涂鸦”了(最后,虽然我的高考英语成绩是33分,数学成绩是可怜的18分,但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个零点五分以上的规定动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作弊?但我真的是非常需要这几道题正确答案的保险系数,只能为此铤而走险了)。所以,这两科我的高考最弱单项的考试,被那个时代成功地化解掉了(据说,在如今的艺考文化课成绩当中,英语与数学是要被计入总分的,不知是真还是假?不过,我已经远离那个折磨人的高考考场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再去关注这样的问题了)。我记得,我在英语和数学这两科考试的前半小时之内,已经将所有选择题都“涂鸦”完毕,就坐等着那个必须要等开考半个小时以后才能交卷的规定时间离开考场了!我还记得,我在这两科考试中准点半个钟的时候提前交卷的“壮举”,不仅惊艳了满教室里的考生们,还让监考官们都惊愕地掉脱了下巴!因为,当年在进入这个神圣的全国统一高考考场之前,所有的考生都必须要经过一次非常严格的“高考预考”淘汰考试(当然,艺考生除外)。所以,能参加这场最终殿试的考生们,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学霸里的学霸,几无废材!而这些想考入大学象牙塔的人中龙凤们,无不是在满额的两个小时单科考试时间里,认真地做题以及细心地检查错漏,几乎没有人会因为要提前交卷而白白浪费掉了那个分秒必争的宝贵时间,可能只有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奇葩另类。因此,当我特别潇洒地提前交卷并离开了考场时,我听到了两个监考官正在窃窃私语,说我肯定是个“神童”!不仅如此,由于我自小就偏科,所以在文史地理政治类的考试中算是占尽了优势。其中,我还创造了一个当年高考的奇迹,就是在语文的作文考试中,竟然获得了满分的奇迹好成绩,不仅成功地把我的四门考试成绩的总分直线拉高,甚至还比我去插班补习的那个省重点中学文科重点班里的学霸语文尖子生的单科语文成绩还要高!后来,那个语文尖子生据说是为了自我解嘲,逢人便说是因为那一年的语文考试出题太偏才导致他发挥失常。然而,就在那场出题太偏的高考殿试中,我却“发挥正常”,得以超出了川音文化考试录取分数线一百多分的好成绩而被学院正式录取了。

        我还记得,我在规定发放高考成绩单的那一天,是独自一人前往十九冶教育处取回了的成绩单。我的母亲因为正在上班,所以她是穿着白大褂请了一会儿的假,在十九冶医院的大门口,焦急地踱着步子等待着我回来!当她看到了我的高考成绩单之后,终于放心地吁了一口长气,让我赶紧回家去给父亲报告这个好消息!

        当我回到家时,我的父亲并没有如常一般待在客厅或他的卧室里,而是独自一人站在了阳台上。我看见他的背影,是双手叉着腰,一动不动地脁望着十九冶教育处的那个方向!我还看见在他的写字台上,散放着好几张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完全一样的十个汉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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